阿联酋警方来到中国与上海警方沟通案情。A12-A13版图片/警方供图

犯罪团伙在迪拜藏身别墅的假冒名牌箱包展示柜台。

工厂员工展示如何制造假冒名牌皮包。

警方在广州查处制造假冒名牌箱包的工厂。

在广州一处制假工厂内，被查获的假冒名牌箱包摊在地上。

日前，在公安部食品药品犯罪侦查局的指挥下，上海、广东两地公安机关密切协同，联合出动近百名警力，通过国际执法合作机制，联动阿联酋迪拜警方，对一起跨国制售假冒商品犯罪网络实施同步收网打击。

截至目前，中国境内抓获37名犯罪嫌疑人，查扣各类国际知名品牌服装箱包7000余件。阿联酋迪拜警方在其境内打掉售假窝点10处，拘捕犯罪嫌疑人20名，查获侵权商品2.1万余件。案件涉案金额约17.89亿元人民币。

公安部食品药品犯罪侦查局副局长杜岩表示，这是一起典型的跨国侵犯知识产权犯罪案件，犯罪链条完整，涉案金额巨大。从打击的效果看，也是一起公安机关在知识产权保护领域开展国际执法合作的经典案件。该案的侦破，充分表明了我国打击侵犯知识产权犯罪的坚定决心，有力地打击了制假售假犯罪活动，展示了我国打击跨国知识产权犯罪的责任担当。

广州制假 迪拜售假

新京报记者从警方获悉，阿联酋迪拜警方多次对其境内一个售假团伙进行打击，但都没有从根源上摧毁犯罪链条。在打击过程中，迪拜警方发现部分假货可能是来自中国，但无法判断具体源头。

权利人提供了一则线索，2018年10月，迪拜警方查获假货上千件，查封了一座售假库房，在查获的报关单上，出现了“广东小骆驼公司”的英文名称、标志及地址。核查发现，该库房登记在当地一个公司名下，老板叫哈利勒。

上海警方据此开展调查，根据小骆驼公司地址，发现这是一家名为“广州思钶路”的贸易公司，公司标志和小骆驼公司的报关单上一样。警方判断，这两家公司可能有关联。

警方在调查中发现，香港小骆驼贸易有限公司百分之百持股广州思钶路公司，而香港小骆驼公司的董事哈利勒正是阿联酋警方查封的售假库房的登记人。香港小骆驼贸易有限公司的总经理曼苏尔，近几年曾80余次入境中国广州。

在相关电商平台的协助下，通过线上线下侦查，警方掌握了广州思钶路贸易公司负责人林某华的一些信息。

新京报记者在看守所见到林某华，她表示，自己受雇于曼苏尔，在国内负责人事管理，帮助老板在国外发展的客户来中国选购商品，并提供收货、发货的服务。新京报记者了解到，在林某华的管理下，公司还在国内招聘了财务、客服、仓储、发货等员工。

警方调查发现，团伙主犯曼苏尔、哈利勒等人在迪拜组织售假团伙，吸纳实体店分销商，有组织、分层级、规模化接收各类假冒路易威登（LOUIS VUITTON）、爱马仕（HERMES）、香奈儿(CHANEL)等品牌箱包、鞋履、手表等商品订单。

在中国国内，则实际控制香港小骆驼贸易有限公司和广州思钶路贸易有限公司，雇佣林某华等人以经营外贸业务为掩饰，根据曼苏尔提供的境外客户订单内容，指使公司员工采购侵权商品。

上海警方连日蹲守发现，思钶路公司的仓库只囤假货，判断有专门的制假供应商。经过多次跟踪，找到了位于广州某城中村的假货窝点。

就这样，一个由境外人员控制，境内人员参与的制售假冒奢侈品牌箱包服饰犯罪团伙逐渐浮出了水面。

根据警方调查，该团伙的制假售假流程是：部分境外客户购买正品交由假货窝点老板詹某洲进行仿冒生产，成品交仓库主管陈某进行打包，运送至境外人员萨米尔开设的物流公司。物流公司以“虚假报关”“真假混同”等方式将假货海运、空运至迪拜。相关货款、境内员工工资由迪拜的财务主管支付。

假货乱真 按正品7至8折销售

但要想打掉这一跨国犯罪团伙并不容易。上海市公安局食品药品环境犯罪侦查总队探长戴莉介绍，为了确定思钶路公司的业务范围，他们曾假扮客户，前往思钶路公司接触林某华，但对方不接生客业务。

警方曾找到该公司的一个仓库，选址在一个物流仓库园区，正对大门，离保安室很近，员工、保安都非常警觉，发现有人逗留徘徊，保安就会提醒仓库人员。当林某华等人警觉到有人可能在调查公司时，连夜撤离了仓库内囤积的所有假货。

上海警方得知，迪拜警方对该团伙的分销商多次打击，但由于缺少关键证据，无法证明两个主犯的供货源头，也很难进行批捕。

为了更有效地打击犯罪，上海警方报请公安部食品药品犯罪侦查局给予国际执法合作方面的支持，经过讨论，公安部国际合作局向阿联酋警方发出邀请，于7月10日在上海召开案件协调会。

向迪拜警方介绍我方掌握的犯罪团伙人物框架关系图时，中阿两国警方共同发现，国内警方锁定的团伙幕后老板，就是阿联酋经营已久的境外售假团伙主犯。

“到这个时候我们松了一口气，之前的努力没有白费，接下来中阿两国警方详细讨论如何联合行动，同步对跨境犯罪团伙进行收网。会谈非常务实，在行动方案、时间、犯罪嫌疑人遣返等多方面达成了共识。”参与案件协调会现场讨论的公安部食品药品犯罪侦查局副处长隋尚蓉说。

经过跨国联合行动，公安部食品药品犯罪侦查局指挥上海、广东警方抓获以林某华为首的犯罪嫌疑人37名，搞毁制假窝点1处、囤假窝点5处，当场查扣制假模具24块、假冒奢侈品牌成品包、服饰7000余件。迪拜警方则在当地打击窝点10处，逮捕犯罪嫌疑人20人，查获假冒注册商标的商品21000余件。案件涉案金额约17.89亿元人民币。这其中的部分侵权商品源自国内的制假窝点。

戴莉介绍，本案境内外犯罪团伙之间存在巨额的利润差，境内团伙通过假货供货商或制假窝点采购假货，单价在几十至千余元不等，在加价3%-5%的利润后销往境外。甚至还存在假货运费大于货值的情况，但境外犯罪团伙宁愿支付高额的跨境物流运费，也要将这些假货运送至境外的一大原因，就是这些假货在境外能带来巨额的利润，部分假货被以假乱真摆放在精装别墅内，以打折促销的名义，按照正品价格的70%到80%进行销售。

迪拜警察总局反商业欺诈和盗版科科长萨利姆在接受媒体采访时表示：“我们在同中国警方开展联合执法合作期间，深刻体会到中国警方是非常好的合作伙伴。我们互相交换信息和情报，共同打击地区和国际犯罪。具体到这次摧毁特大跨国制售假冒品牌的犯罪网络，我们同中国警方开展合作，查获了大批假冒品牌的服装箱包，发现了多名从事制假售假的人员，在两国境内打掉了多处窝点，我们还成立了两国联合行动小组，所有涉案犯罪分子将被绳之以法。”

萨利姆对中国警方的努力高度评价：“我们开展的联合打击行动，在第一时间逮捕犯罪分子，这充分展现了中国警方打击制假售假的坚定决心、对保护知识产权的高度重视，以及进一步开展双边合作的意愿。”

广州迪拜两地同时收网

这一跨国犯罪团伙与普通售假团伙不同，境外分销商多达200余家，辐射整个中东地区；境内设立合法公司对外经营掩饰违法犯罪行为；境内外货运、物流公司均由境外老板指定，为及时将假货运至境外，支付高于普通货物的运费。基于这些情况，案件打击的难度也更大。

案件收网前，因阿联酋警方对境外团伙的多次打击，使犯罪嫌疑人们提高警惕、越发谨慎，反侦查意识增强。警方发现原来频繁入境的境外人员不再入境；境内公司工商注册开始变更、注销；囤假窝点被转移并停止向境外发货；制假工厂突然反常态停工。

公安部食品药品犯罪侦查局副局长杜岩表示，从案件本身讲，掌握的证据足以支撑对我国境内犯罪团伙的打击。如果推迟收网时间，会给侦控工作带来新的工作量和风险，但为了对这一跨国犯罪集团开展全链条打击，我们推迟了收网时间，主动将线索通报阿联酋警方，与阿警方共享情报、线索、证据信息，共同商定联合侦查、同步收网的工作方案。

在与迪拜警方合作中，一大难点在于同步跨境收网时机选择难。中国与迪拜有4小时时差，为克服这个问题，中阿警方进行了多次沟通。

上海市公安局食品药品环境犯罪侦查总队支队长喻檬介绍了收网的过程：“选择北京时间十时收网。这时正是国内思珂路公司员工上班时间，境内抓捕目标落网后，刚好是迪拜时间早上七八点钟，境外团伙成员在家或在窝点。选择该时间同步收网，既能保证行动时警方切断境内抓捕目标的外界联系，又能确保境外团伙成员不会脱离警察视线，将窝点假货进行转移。另一方面，境内制假窝点通常在晚上开工。警方提前在深夜突破了位于广州某城中村的制假窝点，对几名主犯实施了秘捕。并在抓捕后第一时间获取了主犯手机、电脑中与境外售假团伙往来的直接证据，整理后提供给阿联酋警方。阿警方得到大量关键证据后，对团伙主犯实施逮捕，确保了对犯罪全链条的整体打击。”

路易威登公司大中华区知识产权刑事保护总监谭女士介绍，目前假货生产更加隐蔽：“现在他们做够一定数量就从工厂转移到仓库，或者老板完全退居幕后委托工厂生产，单打一两个没有用，必须全链条打击。”谭女士介绍，目前中东地区是LV假货的主要集散地。

作为权利人，谭女士表示，她从事品牌打假15年，第一次参与这么大的国际合作打假。在这次打假行动中，谭女士获邀参与了案件研判，为中阿警方的沟通提供了桥梁作用。谭女士认为中国警方的打假力度、决心非常大，在办案方式上也有创新和突破。

杜岩表示，2019年年初，中国公安部整合多个业务局相关职责，组建食品药品犯罪侦查局，将打击侵犯知识产权、假冒伪劣产品犯罪职能全部划转到新部门，进一步强化侦查打击职能、“零容忍”严厉打击侵权假冒犯罪，服务国家创新发展战略，公安机关对所有企业的创新成果和所有合法知识产权，均一视同仁，给予同等依法保护。

今年7月25日，公安部部署全国公安机关开展“昆仑”行动，集中打击食药环犯罪，打击侵犯知识产权和假冒伪劣犯罪是其中的“昆仑3号”行动。在3个月的时间里，“昆仑3号”行动共破获案件2668起，打掉制假窝点2043个，抓获犯罪嫌疑人6197人，涉案价值约人民币69.8亿元。

新京报记者 赵朋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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